Lady尴ga

给sponsor的生贺

我们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但是出于对主角的尊重,我们就叫她小戏精好了。

小戏精平凡地长到25岁,眼看要26了,日子过得很平淡,没有男朋友,无忧无虑,无牵无挂,一个人能吃一个全家桶。然而前几天,她看到微博推送,说有一家公司的HR觉得25岁没有男朋友说明社交能力有问题,把一个应聘的女孩子拒了。小戏精觉得这社会吃枣药丸,气愤地解决了一个全家桶,怀抱着明天依然能扣上裤子纽扣的美好愿望睡着了。

小戏精是被阳光唤醒的。这很不寻常。小戏精每天要早早起床出门赶地铁去公司,就连双休日都被父亲要求通过学习充实自己:“年轻人不要睡懒觉!”临近冬至,一觉醒来发现天光大亮,只能是睡过头了。小戏精心里一惊,原地蹦了起来。

Emmmm蹦了起来……?

小戏精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纸板箱里,和七八只兔子团在一起。这一窝兔子个个都是白底黑花,约莫是一只白兔子和一只黑兔子春风一度,生下这么一窝混血兔子,品相清奇,主人实在欣赏不来,养到断奶就放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小戏精变成了一只小兔子,心里有些发愁,因为她既不是时下人们爱吸的猫,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的兔子,她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杂毛兔子,写意的墨点也没误打误撞出一颗桃心,虽说正是半大不小惹人喜爱的时候,可是竞争对手也太多了。就算按照套路来讲,小戏精想,有一个事业有成的小哥哥会对我“独特”的花色一见钟情,把我抱上他的豪车,带去他的豪宅,经过宠物店时为我一掷千金,有一天吻上我毛乎乎的三瓣嘴,惊喜地看我变成一个美少女然后跟我谈恋爱,现在这个点钟他还在上班呢,讲不定还要加班到深夜,那时候我早凉了。

随着她的兄弟姐妹们陆陆续续被人抱走,纸板箱里的菜叶子也越来越少,而屎球球越来越多,纸板箱里渐渐变得臭烘烘的,人们开始绕开纸板箱,而不凑上前来看兔子了。等到夜幕降临,纸板箱里已经只剩下一只小兔子和小戏精挨在一起瑟瑟发抖。下班的人们像死狗一样走在路上,谁也没心思去黑灯瞎火的草丛里看两只臭烘烘的兔子,纸板箱前冷冷清清的。两只兔子相互依偎着缩在纸板箱的一角,然而寒风依旧无孔不入。小戏精最后的小伙伴从屎球球堆里叼出最后一片菜叶子,飞快地吃完了,随即跳出纸板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冬日的夜晚对于刚断奶的小兔子来讲还是太严苛了,小戏精看着这城市夜间好似不会熄灭的灯火,走过的人群间或飘来火锅或是烧烤的味道。小戏精虽然又冷又饿,可挨不住困意,抖了抖耳朵,怀抱着一觉醒来就能变回人类的美好愿望睡着了。

然而一夜过去,小戏精既没有gg也没有变回人类,她在半梦半醒中感到有只手把她托了起来,瞬间的失重让她不安地蹬了蹬腿,醒了。天还完全没有要亮的意思,卖夜宵的摊子已经撤了,卖早点的还没出来,街道看着比平时都宽一些。小戏精有一瞬间以为是她的小哥哥终于下班了,直到看到那双有些粗糙的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那是个豁牙老太太,在街角一家菜场里卖菜,这会儿正骑着辆三轮车要去进菜。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依然耳清目明身板硬朗,老远就看见两只野猫围着个什么转悠,上前一看才发现是只小兔子,抱起来揣到怀里还能感觉到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老太太原本想拉开棉衣拉链把小兔子塞进去,可小戏精觉得这样非得捂死不可,抵死不从,老太太遗憾地把拉链拉回去,让小戏精在三轮车里捡了个角落蹲下了。这兔子也怪可怜的,老太太一边蹬起三轮车一边想,虽然烈性了点,但是我那孙女应该会喜欢吧。虽然说天底下的小女孩喜欢毛毛登登的小兔子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老太太觉得她的孙女似乎特别喜欢兔子,连带老太太平时看见兔子图案都格外敏感些,现在捡到一只毛茸茸暖呼呼的小兔子,决定要好好待它,等小丫头放学回来了就送给她。然而回程的时候老太太还是怕这兔子饿过了头把她一车的菜都给啃了,拿个塑料袋囫囵把兔子兜了吊在车把上晃悠了一路,几次在刹车的时候一头撞上老太太的膝盖。

小丫头今年刚上小学。以往别的小朋友去幼儿园的时候她就拿一把硬币摞着玩,幼儿园放学了她就去和熊孩子们汇合,一道为害乡里。小丫头原本不愿意去上学,她觉得上学没什么用:“你看二壮,还两年级了呢,怂得跟什么似的,吉娃娃都能吓破他的蛋,”小丫头听人说吓破胆,她不知道胆是什么,以为受到惊吓破蛋蛋,“所以他现在只有一个蛋蛋还能用了。”

小丫头为了说服老太太让她不去上学脸皮也不要了,小嘴无师自甜:“奶奶你不也没上过学么,聪明的人都不用上学,咱们基因好,我也不用上学。”可惜老太太不吃她这一套,冷笑一声怼回去:“基因再好也禁不住你们败家爷俩打折扣。你知道你爹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么,他就是笨死的。他只得了我三成的聪明,你又只得了他三成的聪明,那连老太婆我的一成聪明也没有了,还敢不去上学,你自己算算还有几年好活。”隔壁摊子的阿姨听不下去了,说阿婆你干嘛这样吓唬小丫头,她这么机灵,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其实想说傻人有傻福,险险地屏住了。小丫头倒是没有被吓破蛋,女孩子没有蛋蛋,吓唬她是没有用的。她只是没想明白,这三成又三成的,怎么就连一成都没有了呢,怎么也想不通,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聪明得有限,接受了要做二壮小学妹的命运。

开学前两天,眼看要去报道了,老太太终于想起来要给小丫头买文具,带她到路边一家小店里。小丫头一眼相中一个书包,粉色的底,面上一只白色的兔子。“这只兔子好酷!”这倒霉兔子的确和温柔可爱这些词都搭不上边,一股子彪呼呼的劲活像喝了假酒又被人按在地上疯狂摩擦,老太太是觉不出哪里酷了,但看在这书包实在便宜的份上还是很爽快地买了下来,甚至没让小丫头表态说买了心爱的文具要好好学习。这部动画片虽然红遍了大街小巷,但是这只兔子面相凶残,父母一般还是愿意给孩子背巴啦啦小魔仙,店主进了十个兔子背包,肠子都悔青了,价格一降再降,眼看要开学,已经降到了20元一个,要是这两天还没人买就决定捐给希望工程了。现在终于有人对这只兔子表达了欣赏之意,店主仿佛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临别还附赠了三支铅笔聊表敬意。

老太太把兔子拎回菜市场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这是老太太的晚饭,有个小姑娘还打趣说小兔子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呢,可是隔壁摊的阿姨却知道老太太的孙女喜欢兔子,这兔子说不定要养在这里了。随即这位深谋远虑的女士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以兔子惊人的破坏力和繁殖力来讲,不要说殃及自己的菜摊,到时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占领个把菜市场不也是分分钟的事。于是她在看摊卖菜追综艺的间隙时不时地瞟一眼那只尚且年幼无辜的兔子,最后连她喜欢的那个小鲜肉晋级了没有也不知道,和她菜摊子上水灵灵的菜叶子一起在兔子的门牙下瑟瑟发抖。

老太太重新找了个纸板箱,里头铺上一层卖相不佳的菜叶子,把小兔子安置了进去。小戏精在经受了饥饿、寒冷、晕车和膝袭后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迎来了一波萝卜大餐,白萝卜胡萝卜红萝卜,品类丰盛应有尽有,小戏精想到自己一天前还是个肉食主义者,心如死灰。

等到这一天小丫头放学到菜场里帮忙,小戏精已经向大家证明了自己既不乱啃萝卜也不随地发情,是只安分守己的良家兔子。隔壁的阿姨把心放回肚子里,重新看了一遍那档综艺,发现她喜欢的那个小鲜肉被剪到了下一期。

小丫头果然很喜欢这只小兔子,刚刚用手抹了把鼻涕就要来抱兔子,惊得小戏精凌空炸起二尺毛,试图逃逸,未遂。等到小丫头终于舍得放开手,小戏精支楞着满头满脸的凌乱,身上再没有一撮服帖的毛,乍一看仿佛和小丫头的书包失散多年。小丫头满心欢喜,举起一片莴苣叶子要喂小兔子。小戏精本来不想吃的,可她看见小丫头殷切的眼神,活像是住校的女儿好容易回一次家,激动地做了一桌大菜的老父亲,心下一软还是吃了。谁也没想到这片莴苣叶子差点要了小兔子的命。可能是小兔子脆弱的肠胃还经受不住农药的摧残,小戏精疼得满地打滚,毛给菜场地面上污浊的水打得一缕一缕的,身上黑白分明的花色也看不清了,小丫头蹲在边上心疼得直哭。小戏精的意识渐渐的有些模糊了,她觉得自己讲不定很快就能变回去了,也挺好的。结果小戏精还是没能重新做人,菜场里的大叔大婶们群策群力七嘴八舌,最后善用百度,把小兔子救回来了。小戏精睁开眼睛,看见小丫头一条悠长的鼻涕落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眼前一黑。

小戏精大难不死,总算还是有点后福,从此在家吃小丫头洗过的菜叶子,在菜场有老太太给她削萝卜皮,日子过得低调奢华,醉生梦死。小丫头用她有限的会写的字和她以为自己会写的字夹杂着拼音写周记。她没好意思写自己一上来就差点喂死了人家,只说小兔子又聪明又可爱,还会帮奶奶看莱tān。老师一边给她改错别字一边想,你可给你奶奶省点心吧,让兔子看菜摊不跟让老鸨的儿子看妓院一样别出心裁惊心动魄,末了在结尾批上:“老师真为你高兴!”

小丫头其实没骗人,小兔子看菜摊效果拔群,哪怕来一只威风八面的大老虎也不会比它表现更好了。毕竟老鸨的儿子看妓院四舍五入就是太子监国了,远比纯粹的暴力更能震慑人心。以往那些个手脚不太干净的现在经过小戏精面前都左手拉着右手以示清白。老太太发现小戏精堪当大用,现在闲下来也和隔壁摊的阿姨一块儿看综艺,并在内心吐槽一波小鲜肉浮夸的演技。

小戏精一边在萝卜堆里潜心修佛,一边又忍不住想东想西。她想回去做她的年末加班单身狗,但又有点舍不得老太太和小丫头。那要是那个命中注定要吻上我毛乎乎的三瓣嘴的小哥哥出现了我要不要跟他走呢?那要是我不跟他走他会不会每天来买菜就为了看看我呢?真的会有事业有成的小哥哥亲自买汰烧么?那到底是讨价还价勤俭持家会过日子更加分还是爽快付钱不跟底层劳动人民斤斤计较更加分呢?然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既没有等到薛定谔的穿越也没有等到薛定谔的小哥哥,有个老人家来买菜的时候自带“南无阿弥陀佛”的bgm,小戏精就跟着摇头晃脑。

小丫头最近通过出卖小兔子的色相新收了一批小弟,在小区里权势滔天,倍有面子。然而这帮小弟中看不中用,既不热衷于恶作剧也不擅长逃跑,只爱围成一圈吸兔子。后来有一个小弟给小丫头进言,说我们现在上学了,是大孩子了,也该找些大孩子的乐子了,遂把小丫头拉近王者荣耀的深坑,解救了一方百姓。

于是小丫头每天晚上做完作业就用奶奶的手机打王者荣耀。那是她们家唯一一个手机,老太太偶尔打两个电话,手机里没几个应用,电话短信通讯簿,日历闹钟计算器,便签相机浏览器,第四行孤零零一个亚瑟的脑袋。老太太每天老清老早就要起来,晚上睡得也早,只要小丫头别闹得太出圈,基本不太管她。小戏精就每天看着小丫头乐此不疲地抢诸葛亮然后送一血,开始还会着急地蹦跶,后来也就淡定了。小丫头时常觉得小兔子能听懂自己说话,这天连输三盘后觉得在小兔子跟前丢了面子,略带尴尬地撸了一把小戏精的毛,清清嗓子强行挽尊:“等咱有钱了就去买皮肤,一定不会再被举报了!”活像一个笨拙又慈蔼的老父亲。

有一天小丫头放学回来,老太太发现她情绪不高,问她是不是被老师批评了,小丫头说是她一个很玩得来的同学过完年要搬走了。老太太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儿,很不走心地安慰她:“那还有其他二十几个同学呢。”小丫头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因为她虽然有很多小弟,学校里茫茫多的同学,跟她玩得好的却很少。小丫头抱起小兔子:“小兔子总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吧。”老太太头一回觉得这丫头怎么傻得愁人:“谁和谁还能不分开呀,一根头发丝儿长着长着还得分岔呢。”小丫头伤心地搂紧了小兔子,并没有领会到老太太真正的意思。

这个城市很少下雪,每次下雪,哪怕只是零零星星的毛毛细雪都能让小丫头激动好久,和熊孩子们在外面疯玩,把小区花坛里好久才能积起薄薄一层的雪祸祸个遍。到了第二天,路面上的雪化了个七七八八,又结成了几乎看不出的冰面,叫不小心踩上去的人摔个四脚朝天。老太太头天晚上叮嘱小丫头放学了别四处瞎玩,赶紧回来。小丫头答应得爽快,时间到了却迟迟不见回来,老太太担心得直念叨。小戏精觉得老太太不安的气场实在不利于她参悟佛法,从纸板箱里跳出来,蹦蹦哒哒地出去找小丫头了。

小丫头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老爷爷滑倒在地,搀了一把。小戏精跑到跟前就听到那老头臭不要脸地说:“小妹妹你真善良,叔叔家有好多糖,让我好好奖励你一下。”小戏精跟二壮约好了晚上开黑,现在只想快点脱身回家写作业好早点去王者峡谷召唤诸葛亮,一看小兔子来接自己回家了,抱起兔子就要走。谁知那老头不肯轻易放小丫头走,还在坚持不懈地叨逼叨,小戏精听得心头火起,照着老头色眯眯的脸一个英勇跳跃接一套霸王连拳,把老头揍得半真半假地嗷嗷叫,小丫头接住兔子脚不沾地地遛了。

小丫头觉得自家小兔子真是太给力了,必须好好奖励一下,mua的一声亲了一口它毛乎乎的三瓣嘴,小戏精使劲蹬腿也没挡住小丫头的热情,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mua,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小戏精再醒过来,离闹铃响还有五分钟。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筋疲力尽的梦,梦里发生的事儿却在她醒来的一瞬间像脱肛的野马一样从她的脑海里跑得影都不见了。小戏精有点失落,她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一个成为戏精太太的机会。然而这点失落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昨天晚上她还担心今天会套不上的裤子居然肥了一圈。小戏精又有点迷茫,又有点窃喜,翻出了压箱底的皮带,出门赶地铁去了。

又是一年年底,大家一边无心上班一边又不得不面对比平时更多的工作。小戏精下班的时候感觉身体被掏空,完全可以再吃一个全家桶。可是今天不是一个绕道去开封菜的好日子,因为小戏精难得地抢到了一个座位。她连上地铁的WiFi,准备召唤诸葛亮——这回没抢着,被对面抢去了。那诸葛亮顺着中路下来气势汹汹地送了一血。对面大约是小学生开黑,直接在公共频道吵开了,一个说,丫头,你别送啊,一个说,二壮,你别怂啊,二壮不服气:“我哪里怂了?”丫头不屑道:“你比我家兔子还怂!”最后双双被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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